梅溪湖浪打浪

良风起自卡托维兹

哲凡哲

我不知道我在写啥

告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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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向哲离开卡托维兹的前一晚突然下起了雨,他和贾凡便也就没有出门找店子吃饭,在东道主表示要一展厨艺未果之后,人前沙雕中二的霸道总裁李向哲把袖口一撸,亲自洗菜下厨,贾凡凑过去给他系围兜,然后打下手搅鸡蛋,两个高大的背影把这几天不常开火的小公寓住得很是烟火人气。

刚出锅的两碗西红柿鸡蛋面,肉末葱花样样俱全,鲜红嫩绿热气腾腾,叫人一看就食欲大开。

凭良心讲,哲哥手艺真的是不错,贾凡赞不绝口吃完了满满一碗面条,本着做饭的人不洗碗的原则,自觉自愿地收了碗筷去洗,刚吃下去的面条让浑身暖洋洋的,匀速的水声单调而惹人困倦,他把洗洁精倒在碗里搅出泡沫,在过重的柠檬香气里,许多思绪纷至沓来。

他不是没想过李向哲为什么突然辗转上万公里来卡托维兹,因为当事人美其名曰“来旅游顺便看看你”的蹩脚借口,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他。

但为什么呢?

他们5月份才见过面,李向哲陪他过了二十八岁的生日——上一个他们一起过的生日,是李向哲的二十六,他还傻兮兮地买错了蜡烛,导致风华正茂的李总提前过了他九十二岁的寿辰。他还记得自己唱完生日歌打趣人家“李爷爷生日快乐啊,快吹蜡烛”,明暗摇曳的烛火里李向哲笑得好像比平常更柔和了些,用慢悠悠的南普回敬他说,“谢谢你啊,贾爷爷”。

你看,一下子又想远了。

关于哲哥的记忆好像总是这样,三个月的相处里,有许多细枝末节,绵延长远,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,但全是那个男人少被外人所见的好处,体贴的,细心的,温暖又真实的。

对,李向哲好像对他是特殊一点,在梅溪湖时期就是,这也许是那人突然到访的原因,但他宁愿用难以令人信服的借口来搪塞也不说情由,以至于令茱莉亚全A的高智商学霸连梦中看他都像隔着迷雾,看不清抓不住,迷茫又困惑。

屋里很安静,贾凡收拾干净,洗了手,出去就看见李向哲歪靠在沙发里,没有做造型的头发有些凌乱地翘着,眉头微皱,显得心事重重。

贾凡甚少在这位亲近的室友身上见到这样的状态,不由脚步顿了一下,又走几步坐到他身边,喊:“哲哥。”

“李向哲。”

他一连叫了两遍,李向哲才像是猛然惊醒,扭头看他,面露歉意道:“刚有点犯困”,他拿手捏了捏眉心,问,“怎么了?”

贾凡往上撸了一把头发,回头正对上李向哲的视线,他下意识抿起了唇,反应了一下才摇头说:“没有,你……”,他想问有什么烦恼的事,说出来我也许可以帮帮你,但对方已经把“犯困”掏出来当了挡箭牌,好像瞬间就能深知心意,刻意提前去堵他一样。

对,他确实很懂他。

他们曾住在同一个房间,进退合拍,一起聊过梦想和迷茫,分享过彼此最糟糕的往事,两个看似全然不同的人在许多看法上奇异地相似,是无话不谈的知己。

而此刻,知己把连接心门的桥梁敲断了,以此来拒绝他的关怀。

脾气温和的人突然有了点躁意,贾凡把情绪压了压,收回视线,没有再纠缠那个话题,转身去矮柜里翻器物,说:“我们打游戏吧。”

一句话,李向哲就敏锐意识到了他的情绪变化,抬眼看了看那个蹲着身子把脊背弯成一条圆弧的背影,张口像是想解释,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,犹豫了半晌,说:“好。”

他对贾凡从来只有这个字,好。即使睡得再晚,被贾凡掀被子闹起来吃早餐的时候;即使贾凡半夜想吃筒骨粉撒娇喊他凑单的时候,哪怕过后要去健身房连续加练三天;即使装扮齐整跟着他在跑步机上跑了三分钟贾凡就开始耍赖偷懒,还在别人要挥汗如雨保持体态的健身房公然喊想喝奶茶的时候。

无条件妥协,无原则纵容。

因为他实在享受贾凡在他身边时展现出来的轻松状态,不是奶遍梅溪湖温柔强大的大天使,是那个鲜活,真实,充满烟火气的大男生贾凡。

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现在,也许将来也都不会有所改变。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,贾凡于他是特殊的,唯一的,他予取予求,甘之若殆。

两人把游戏连了电视,挤在沙发里折磨手柄。沙发不算特别大,两个大高个儿连手带脚窝进去,顿时有点周转不开,两人挨挨贴贴的互相干扰,人为将这游戏升到了困难模式。

“哎哲哥你别,躲躲躲!”

李向哲“嘿嘿嘿”地笑。

“哲哥你个二次元大佬今天怎么回事,故意坑我呢吧?咱们还能通关吗今天?”

“一定要通关吗?”

“不然你明天要……”,贾凡若无其事地及时止住了话头,听见微信提示音响了第三下,手机没有倒扣,屏幕亮了一下又熄灭。

李向哲按了暂停,把收着的腿长长撑到地上,说:“你看看微信,万一有事呢”,他把自己手机按亮,看了看时间,问,“贾凡你饿不饿?”

正回消息的贾凡一秒get,眼睛都亮了,说,“甜点时间!”

李向哲就笑了,“你怎么瘦下来的啊到底?”,一边吐槽还是一边起身去开冰箱。

他穿着宽松的居家服,赤着脚在家里来回走动,小小的料理台那偶尔传来瓷器轻撞的声音,好像真的在陪贾凡过日子一样,平淡又温馨。

黑森林上满满的巧克力粉,配着一杯乳白浓郁的牛奶,放在贾凡身前的茶几上,他自己虽然只是个十八线小演员,对身材管理却很自律,只端了一杯牛奶,算是陪贾凡一起过这个“甜点时间。”

遇糖就化的大可爱从沙发上下来,撇着腿坐在地毯上,拿勺子挖蛋糕吃,满足得眼睛都快闭起来了:“哲哥,你真的不尝尝吗?这家的黑森林特别好吃。”

李向哲坐在他旁边喝牛奶,嘴上一圈奶渍,让这个长相有棱角有距离感的男人看起来莫名生出一点萌感,像一只刚舔完奶盆的温驯大金毛。这可是难得的画面,贾凡忍不住又挖了一勺蛋糕,笑眯眯递到男人嘴边,想虚空享受一下投喂限量版可爱李总的感觉。

手还没来得及撤回来,向来不怎么吃甜食的李向哲扭头看了他一眼,竟然一张口连蛋糕带勺子全含了进去。

贾凡显然没有料到,望着他直眨眼,头顶一簇呆毛微微晃悠,嘴角的巧克力粉黑乎乎的,手还捏着小钢勺。

这突如其来的安静。

李向哲舌头卷走蛋糕,把勺子释放出狱,黑巧的浓郁醇香在舌上绽放,慢慢苦后回甘,他点头赞同,“是挺不错”,还体贴地问了一句:“我去给你换个勺子吧?”

“啊,不用了”,贾凡连忙把手收回来,说,“这我还能嫌弃你吗哲哥,咱们毕竟是吃筒骨粉分一个鸡蛋的亲室友,是吧。”

又是一声清脆的提示音,贾凡忙去查看,一看就笑了起来,转头对上李向哲询问的目光,解释说,“是方书剑”。

是他的小男孩。

李向哲脸上的笑淡了一点,“哦”了一声,又忍不住说了句,“你跟他倒是关系真好”,这大晚上的,还发消息逗你开心。

这酸不拉几的语气让两人同时愣了一下,李向哲顿时有点不好意思,只好笑了两声,想沙雕一下往回找补,贾凡已经笑起来:“正牌室友吃醋怎么办,在线等,挺急的。”

他把手机自拍打开,挑了一个滤镜,端着一勺子蛋糕凑过来挨着李向哲找角度合影,给方书剑发过去,打字:吃吗?狗头.JPG

两人一身家居服坐在地上,头挨着头,李向哲搂着他肩膀挑眉,贾凡笑眯眯地靠着对方,两人嘴角的牛奶沫儿和巧克力粉相得益彰,勺子上一块蛋糕直怼到镜头前,光线不那么足,从而显得气氛暧昧。

方书剑的消息一秒回过来,这回连打字都省了,直接发语音,贾凡手一抖点开,就听见小男孩一字一顿地喊:“贾,凡!哲哥要升级当我后爹了吗!”

贾凡活生生被噎得翻了个白眼,回头正对上李向哲的目光,无遮无掩看着他,带着轻微的笑意。他很少见李向哲这么看人,好像所有深沉坚硬或者沙雕中二的衣壳都被剥落,露出内里最干净纯粹的一面,完全不是镜头前那个有点冷酷又骚气的男人,也不是生活中那个又暖又会照顾人的中国好室友。

气氛好像有点微妙。

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,李向哲更挨近了过来,贾凡突然嗅到这个男人身上干净温暖的气息,没什么侵略感,有别于往日里浅淡优雅的男香,不再是酷帅有型的艺人,倒像周末窝在窗边撸猫晒太阳的定制男友。

好像被放慢了倍速,男低音浅浅的呼吸像仲春的微风拂过耳根,带着暖意和骚动,所过之处星火燎原,贾凡下意识挺直了脊背,心跳急促起来,想:李向哲,你不说点什么吗?然而本能却并不肯指示他躲避。

他的确不需要躲避,因为李向哲只是凑过来抽走了他的手机,轻车熟路开了锁,给方书剑发语音:“方书剑,你好好说话”,又苏又沉的男低音带着笑意,说的却是贾凡当初用来吐槽过他的句式。

贾凡吐了一口气,肩背放松下来,察觉到自己耳尖发烫,连忙就坡下驴转移注意力,推了一下身边的人说:“李向哲你怎么回事……”,却也没有阻止的意思,任凭他跟方书剑拿自己的手机来往说话,坐回桌边把李向哲喝了一半的牛奶杯子递给他,然后默默解决自己剩下的黑森林和牛奶。

一直到吃完,耳上的热意才渐渐消下去,李向哲目光停留过,却又很快移开了视线。

方书剑私下跟他们聊天很跳脱,跟李向哲骚了两句,说我不跟你们说了,我歌还没练呢,让贾凡回来请我喝奶茶啊。

他没有再开半真半假的玩笑,小男孩热情似火却不鲁莽,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选择对这个话题三缄其口。

李向哲把握得发烫的手机还给贾凡,捏了捏眉心,歪头问:“你怎么不请我喝奶茶?”

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孩子气,就跟方书剑较劲,难得一见的幼稚,竟然又有点可爱。那你怎么有脸在微博上说彬彬是小孩子的,贾凡脑内刷了一条弹幕,心里却微微一动,对上他目光,说,“请你喝,行吗,哲哥?”

一米九的大孩子发出低沉的笑声,像是十分满意,手一撑地站起来,跟贾凡一起收拾杯盘,洗了手回来就去捞手柄:“继续,今晚陪你通关。”

倒是之前喊着要通关的贾凡,看了看时间,犹豫说:“要不不玩了吧,你明早的飞机,得折腾十好几个小时呢。”

他无意识抿了下唇,见李向哲静静看着自己,眨了眨眼,说:“别玩了,我把档存着等你下次来,行吗哲哥?”

一个关于游戏的承诺,好像又不止游戏,贾凡声音柔和,尾调上扬,带着不明显的撒娇意味,像窗外淅沥的雨,又像屋里这盏灯,轻润暖亮,融进心房。他恍然自己那天埋葬的竟是一颗种子,遇着甘霖光芒,便在心底骚动,想要破土而出。李向哲目光闪烁,几乎想要脱口而出:那你呢,贾凡你等我吗?

这句话响彻心胸,但不知用了怎样力度的克制和隐忍,唇舌下只吐了谨慎又吝啬的一个音:“行。”

这天晚上,向来睡眠很好的人许久都睡不着,即使已经说过了晚安,而需要休息的人一直在轻轻翻身,难以入眠。

雨下了一整夜。

第二天清晨,贾凡拉开窗帘,却有太阳从地平线如约升起,李向哲收拾了简单的行李,不许他去送机,站在门口同他告别。

初夏浅金色的阳光穿透了整个屋子,铺在门前的地面上,晨风透过开了半扇的窗拂动窗帘,贾凡逆着光望着李向哲,脸上并没有因离别而染上悲容和泪痕,反而平静又口齿清晰地问:“李向哲,我再问你一遍,你为什么来卡托维兹?”

他柔顺的发梢飘动,阳光和风带着清新和朝气,像那天拉着李向哲走进卡托维兹音乐学院的贾凡。

象牙塔里的优秀学子让他在楼下稍等,自己跑上楼去见导师,在三五阶梯上又突然回头朝他送出大大的笑容,再一次强调说,我马上下来,哲哥等我一会!

像个青春飞扬的少年,梦想里满是对音乐最纯粹热烈的爱,带着恣意的自由和欢喜。他的前路是条通途,沿途花繁锦绣,艺术女神在不远处等待他亲吻指尖,世上最负盛名的歌剧殿堂也会在未来向他敞开怀抱,容他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绽放光芒。

而他李向哲的路,如高空悬索,风刀霜剑,稍有不慎,就会跌下去,满身泥污,如坠地狱。

他站在卡托维兹音乐学院砖红的墙面下,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他和贾凡之间巨大的分歧,好像两条相交线,在梅溪湖度过了最亲密的不分彼此,然后各奔东西,越往前跑,就会越来越远。

命运得意洋洋地出来嘲笑他:看,我说过了,你们不是同路人。

他们的确不是同路人,但,昭示未来的牌,并不握在命运的手中——而只有贾凡。

李向哲听见贾凡把指尖的卡牌挑飞,执起笔让两条线拐了个弯,渐渐并成血脉相连的一条,往无限远处延伸,笔尖在纸上走出沙沙的声响。

他听见天光洞彻下来,照亮了漆黑的雨夜,荒野里花开四季的声音。

他听见自己激越的心跳声,像领航者号空间站冲向人类希望时的推进器,澎湃孤勇,一往无前。

他们在沉默里长久对视,谁也没有退缩,好像要把一生的光阴都用来铭记这一瞬的勇敢,或懦弱。

尘埃在光束中起舞,而李向哲用自己的皮囊束缚住了喷薄的岩浆,端着最平稳冷静的声音回答贾凡:“为了你。”

贾凡向他迎上来,背着光的面目有些模糊,好像在笑,又像在流泪。他的唇如梦中那般柔软温润,温暖的口腔比任何甜品蛋糕都还要甜腻百倍,令人灵魂颤栗,李向哲双肩被他用力攀住,手上牢牢按住贾凡的腰和后颈,品尝自己因诚实和勇气而应得的奖赏。

他们是如此契合,亲吻时甚至都无需低头。

学声乐的男人气息绵长,一个吻,都好像能到地老天荒。

分开时有银丝勾连,贾凡丰盈的唇愈加鲜艳饱满,李向哲从面颊一直红到了耳根,像喝了天下最烈的酒,还能郑重地问一问他:“贾凡,你不再想想吗?”

“哲哥,我已经从梅溪湖的冬天,想到了卡托维兹的夏天”,茱莉亚全A的光芒下是他自信强大的灵魂,无论是对于音乐,还是爱情。

李向哲紧紧拥抱他,又慢慢放松了一点力道,侧过头轻轻吻去他脸上的泪痕。

他到底还是哭了。

“怎么办,贾凡,我不想走了。”

“那就别走,我养你啊哲哥。”

李向哲低低地笑了起来,紧贴着的胸腔共振,好像心跳都是同一个频率。

他松开贾凡,拎起了行李包,反手推开门一只脚跨出去,却觉得另一只脚好像仍陷在甜蜜梦境,用尽全力也舍不得脱出。

贾凡取了墙上的钥匙跟过去,说:“我想送你。”

“别送,我不想机场那么多陌生人,看见你哭。”

李向哲嘴角勾起,故意逗他一样,凑近过来在他耳边说:“下次只准在我床上哭,好吗。”

“李向哲!”

耳根的红晕好不容易消退的贾凡怒斥自己新晋男友,不甘示弱地瞪他说:“行,做不哭我,算你没本事。”

当威风堂堂李总遇上梅溪湖车神,这个故事终于回归了他本该有的颜色。

李向哲终于把另一只脚拔了出去,回头见阳光里的贾凡发梢飘起,不眨眼地凝视自己,脸上带着不舍,却没有了泪水——是他刻意骚言骚语引逗的成果。

“我走了,凡凡。”

他合上门,阻断了贾凡的目光,心想:第一次这样唤他的名字,居然是离别。

贾凡没有再上去开门。

二十分钟后,微信的提示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,手机屏幕亮了起来。

“我爱你”。——来自当面开车不说爱的闷骚恋人,李向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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